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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法背叛的故乡

编辑:陈祎 2014-03-13 11:34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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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离家20多年,很少谈及故乡。故乡是我心里的一块疤,触及它,除了痛,似乎还有隐隐的恨。

  儿时的记忆里,故乡是个好地方,山清水秀,鸟语花香,村落里的2000来口人就在这童话般的世界里生息。在年少的诗行里,我曾不止一次地呼喊:故乡,我爱你!即便那一年高考真的落了榜,我也没有过多忧伤,依然唱着跳着,一头扎进故乡的怀抱里。

  我曾经有过两次从故乡“突围”的机会:一次是考兵,但指标最后给有关系的人占了;一次是代课,教了没一阵子还是被“关系”挤走。我在恍惚间体味到了命运的不公,还有故乡的势利:你不能成为天之骄子,你已经是故乡的弃儿!

  好在那时我是一个“励志男”,一气之下将父母给我取的那个带“忠”字的名字改了,改成了现在的名字,寓意“剑”要出鞘,“剑”斩不平。因为好抱不平,受了恶人的欺凌和恐吓,万般无奈之下我先把自己置于死地,在绝地反击胜出的刹那,我笑了,又大声地哭了:

  故乡啊故乡,你何以要让一双写诗的手攥成拳头?你何以要逼一介书生走上硬拼的血路?

  这是我在乡人面前的最后一次亮相,而后,重新求学,离开了故乡。我的离开,是叛逆,是叛逃,甚至可以说是对故乡有预谋的背叛。背上行囊,我甩给乡人的也许只是一道决绝的背影,但故乡留给我的却是难以抹灭的血色记忆,刻在骨头里的“剑”字已硬化成为我的性格癌症。

  我也曾试着重新审视我的故乡。我固执地认定乡人们“小心眼”:他们不嫉妒皇帝,却可能眼红身边的人——一方面本能地排挤你,一方面又设法套紧你,似乎正是你的出路删减着乡人的“幸福”。我不知道村里究竟曾有几多才俊的前程被这祖传的劣根“幸福”掉了,但我知道才俊们走出故乡的不易,他们大都是“拼”出来的,“逼”出来的,而绝少是因了乡人的抬爱。我还知道,出来的才俊们很少回故乡,我也曾经在心里骂过他们数典忘祖,但慢慢总算明白,他们是不愿意再踏回那一块伤心之地!

  悲哉,故乡!你竟然在游子的心里,死了。

  但,马年春节,我还是忍不住走回了故乡。刚进村口,一位抱着小孩的妇女突然朝着我生生地叫了一声“老师”,好久我才认出,她是我曾教过的一个学生,那时她刚启蒙,天真娇艳,如今都拖家带口了。回到老屋,日娇大婶正坐在巷子里晒太阳,她看了我好久,终于拄着拐杖直起身,颤悠着叫了一声我的乳名。在我的印象里,日娇大婶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,抢收时节从烂泥田里挑一担谷也可以横着走,如今,却颤巍巍地老了。

 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村民围上来,很亲热地看我,甚至说起了我年少时的糗事,在他们的描述中,一个长发飘飘、摇头歪脑的轻狂少年似乎穿越时空立在了眼前。那一刻,我感觉故乡之于我,我之于故乡,都有如一幕大剧,帷幕刚刚开启,报幕声还响在耳边,却陡然有了这20年的阔别!20年,于我,于故乡,前行的脚步都不曾停歇过。但这却是彼此陌生的 20年,各自上演着似乎并不相干的剧情,收获着似乎并不一样的喜乐与悲欢。

  在 村 人 眼里,曾经的我已成生龙活虎的符号,他们无法了解我这20年的过往。但他们说出了自己的判断:你,胖了!

  我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:村庄“胖”了——有不少新房子都建在了老村外,而老村却无可奈何地成了“空心村”。曾经的几排老屋如今只住着三五位老人,一位老人指着一处坍塌的墙壁说:“你以前蛮爱在那屋里教年轻人跳舞。”顿时,我眼神迷离,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时光,仿佛又听到了卡式录音机放出的《荷东》舞曲,仿佛自己又成了当年的霹雳小子。

  我沉睡的记忆被唤醒,拿着相机就朝村东头走去,那里有一大片良田。然而,我再也捕捉不到记忆中的影像,良田已抛荒好些年了,衰草蓬生,似有若无的田间小路弯弯曲曲又瘦又长。冬日的暖阳高照,断然不会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如此的一派荒凉!

  乡音是无需验伪的身份证,是会说话的乡情。村里老人们的表情很平静,很平淡,却透着难以言说的无奈和满足。

  故乡啊,你真的在衰老吗?此时此刻,天空澄碧,似有牧歌响起,无以名状的乡愁如丝如缕,在我的心里滋生,蔓延。

  我回家了,真的回家了!也许只有回家才会更真切地明白:故乡,是游子的根!这里有我童年的欢笑,有我少年的渴盼,有我青春的泪水和迷惘……爱或不爱,故乡都在这里;美或不美,故乡都在游子的心里。它是一道心灵胎记,即便故乡有朝一日真的故去,我也无法背叛,无以背叛。

编辑:陈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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