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热的夏季,不由开始迷恋起了那片斑驳的浓荫花凉儿。庭院、田埂、沟渠、树林,只要是响晴的夏日,那渐浓渐密的树木枝叶,便可遮挡烈日,洒落一地花凉儿,成为消夏避暑的一隅天堂。
漫步其下,株株树木成行列队,华盖蔽日,筛落一地小太阳,如是天成的一袭花毯,铺展大地;栖于枝头的鸟雀,间歇欢鸣,叽叽喳喳;藏于叶后的夏蝉,欢唱夏天,“知了”声声;流于林外的小溪,时急时缓,清音汩汩。林间芳草凄凄,碧绿延展,无限生机纵情绽放,令人心里一片悸动,几欲亮嗓高唱,大喝大吼,喊祛夏日浮躁,寻得一时静谧。
清风漫过,树叶婆娑,沙沙作响;碧草轻摇,舞姿蹁跹;便也吹皱一地花凉儿,撩起心动。驻足草间,被树荫滤去躁热的凉风,穿透树行,畅快滑过;吹起一身薄衣,随风鼓动,凉爽飘逸;抬头仰望,一轮烈日隐匿于树冠之后,忽隐忽现,如是闪烁的舞台照明一般,少了些淫威,多了些可爱。这花凉儿着实令人陶醉,陶醉于这偶得的闲适,陶醉于这难得的清凉。
夏日,乡村。苦熬炎夏的人们,若得一时清闲,定会栖于这花凉儿之下,纳凉消暑,乐享一夏。
又见庭院的花凉儿下,展开了凉席。勤劳的妇女们,铺开过冬的棉被,挑断引线,拆开被面;不日,浆洗暴晒之后,又会铺于凉席之上,厚絮棉花,穿引针线,絮进夏日的温情,缝制一冬的温暖。席旁,支起小书桌,学龄的伙伴们,聚拢在花凉儿下,一起画画、读书、作业。淘气的孩子们才不会乖乖受束,一会儿便在纸页上描起了小太阳,一圈挨一圈;或用笔尖挑逗爬上桌的蚂蚁,一个接一个;或借课本作掩护,摊开漫画故事,一页又一页。大人一转头儿,便又佯装作态,招来大人一顿喝斥,引起孩子一阵暗笑。
又见村头的花凉儿下,聚来了乡邻。善言的女人们,或织着毛衣,或纳着鞋底,或奶着孩子;闲不住的嘴巴,也在不停地论着张家长李家短,讲着自家别家的男人孩子;什么猪下仔、鸡产蛋、盖个牛棚、搭个羊圈,村里那点杂八事儿,全都能在这花凉儿“广播站”一网打尽。安静的男人们,两三个人聚在一起,或讨论一下近日的天下大事,或撂起石板,甩几把扑克、下几盘象棋;或寻一角落,划个框框,用石头木棍玩会不上名堂的民间游戏,消遣博弈间,烈日西斜,正好起晌下地。
又见河边的花凉儿下,跑来了年轻人。不知疲倦的顽童们,一刻不闲地沿着河边疯跑,一会儿下河摸鱼,一会河边打闹,尽情享受着烂漫的童年。半大小子们,早已按捺不住,寻汪干净的河水,毫不避人地脱个精光,在水中畅快嬉戏,快乐的时光一如那腾起的水花翻涌飞扬。热恋的青年,则相依相偎静坐河岸花凉儿下,双双光脚泡在水中,说着情话,逗着玩笑,成为一道浓情的夏日景致。
夏夜,月光透过云层,穿过林梢,亦会洒下一地花凉儿。铺张凉席,或挂起吊床,仰面躺于其下,看皎月游走,若隐若现,调皮可爱;听蛙声鸣唱,时疏时密,不绝于耳。哗啦啦的清风掠过周遭,吹得整个身体都轻浮起来,仿佛踏着云朵、沐着月光在天际遨游。不觉已是凉意下来,只趁着清凉开始一夜安眠。
这真是,今也花凉儿,明也花凉儿;昼也花凉儿,夜也花凉儿。整个炎夏,便也不再漫长难耐,轻松愉悦间,迎来秋至叶落,花凉儿淡去,只剩一丝留恋,一夏记忆。
作者:张金刚
编辑:陈祎